读一位编书者在他编成的一部书的“前言”里面说：“离退休后辞谢了要我在原单位‘发挥余热’的好意，决心从此只读自己想读的书，只说自己想说的话，只写自己想写的文章”。

他这是在寻求《共产党宣言》里所描绘的“一切人的自由发展”的人生价值吧。这样的人生价值观，是一切人所共同向往的。九旬高龄的南社故人、老报人郑逸梅，曾写有一篇谈“读书笔耕养生”的文章，说是他人到暮年，越是离不开书和笔了，但要读自己感兴趣的书，要写自己感兴趣的文字。这是读书人晚年最好的精神寄托，精神有所寄托，孤寂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，并自觉晚年还有人生的意义和价值。

鲁迅晚年得肺病，医生劝他卧床静养不要动，他说：“不做事、不看书，我一天也活不下去。”他几次说过这样的话：“我总是想，与其不工作而多活几年，倒不如赶快工作而少活几年的好。因为结果还是一样。多活几年也是白活的。”这就是说知识者都重人生的意义和价值，重在人生的过程而轻人生的结果。人生的过程各自不同，你珍惜分分秒秒，去做你兴趣盎然而有益的事，你就有慰藉与成就感，你无所事事虚度时光。那么你的生命只是个空壳；而人生的结果则都一样，都回归了大自然。

晋陶潜对读书养生也有很深刻的理解，他做了篇《五柳先生传》一说他“好读书，不求甚解，每有会意，便欣然忘食”。思想深邃的书是用生命写成的，没有人生经历的人不可能一次就读懂了的，不同年龄段的人读它，都有深浅不同的解读。一旦读懂，与自己思想合拍了，则喜悦得连饭都忘了吃。文中“常著文章自娱，颇示己志。忘怀得失，以此自终”两句，我自童稚初读，到而今耄耋之年，有了垂暮人生的经验，才算真正读懂了其深邃的含义。大凡人到暮年，多淡出社会，“不慕荣利”而进入“忘怀得失”的思想境界了，此时有兴趣写些文章的话，也只是为了“自娱”，至多是展示一下自己的情愫与向往罢了，没有分外的企求。

我离休时与老战友相谈，往后咱们的日子怎么过？我当时打定了主意，要仿效前人读书养生益智之道，用余日读一点自个所爱读的书，写自个所爱写的文字。光阴荏苒，如今三十三年眨眼间过去了。这些日子，读书的确给了我许多乐趣，给了我许多寄托和慰藉。

我个人的体验，六十岁离休后这三十多年时光得益于《共产党宣言》所说的“每个人的自由发展”吧，我离职多年后，还有精力用在职时收集积存的资料与思路，写出了十几篇农业科研管理专业论文发表在专业刊物。离休十年后的2000年，还在中国科学院刊物《科研管理》发表了《课题成本核算》、《科学家企业家从合作到分手的理论思考》两篇论文。2021年又将过去到各地参观时，留下的“三农”发展历程笔记，整理成见闻与个人当时认识的资料，留予后人评说。

认识与实践是互动的，而实践先于认识。《实践论》是重动手的。读书用脑更兼动手，自由发展就更全面了。在四十多年农业科研环境里生活，经目染体察也对植物产生了趣味，遂动手试验植物无土栽培，先从乔木榕树做试验，因为读了《园艺》刊物里有所报道。

无土栽培试验的根据；水是生命之源，因为水在潮汐中产生了氢原子，生物由之而生成了，繁衍出来鼎盛的世界。

于是我就动手做了个玻璃缸，设以流动的水，在水中种上榕树枝条，一个多月后竟然发出白根活了。

现今已十五年了，长势很好，其树根在水中部位，每年入春季节有新白根发出，入夏后就长成老根了。

我做了对比，发觉它没有在土中长得快速与长得巨大。可能活水只是提供生命力，缺乏土壤营养生长得就慢。

又思想之，可能生长得慢反而生存得长久，而生长得快，几年就长成大树，其生存期反而短了。俗称“不老松”就因为它生长得缓慢。这也是个哲学命题。生物都遵此法则，无论植物与动物。

耄耋之人生，体验了，六十岁退休后，更可以自由地在自己爱好的知识上，消遣到生命力的终结。那么人到暮年就没有那无所事事的寂寞感了，到有做不尽“自由发展”的趣事与那抒发不尽的人生乐趣了。

（杨殷平，男，1929生，江苏省农业科学院离休干部）